廢車場。
各式各樣報廢車輛凌亂的停著,有被處理過壓扁的,有送過來還堆在一起的……在黑暗下,彷彿潛伏著的巨獸。
林向南轉了一圈兒,沒有發現異常后,看看時間,九點二十分。
倚靠在一輛報廢車上,林向南雙手抄在褲兜里,微微垂眸,視線落在腳尖上,若有所思。
突然,林向南沉思的思緒猛然一滯。
他緩緩抬眸,偏頭,視線落在了從廢車轉角處,走了出來的許昭身上……
許昭停下了腳步,在黑暗下,看著林向南。
兩個人都知道是彼此,可是,卻看不清彼此的表情。
今天天色不好,沒有月色。
周遭更是因為高堆的廢車,而沒有什麼光線。
「來了?!」林向南開口,聲音在寂靜中有些沙啞。
「嗯。」許昭應了聲,走了上前,「這樣的時間,你不該約我見面的。」
林向南垂眸淺笑了下,隨即抬起再次看向許昭,「不該也約了,你也來了。」
許昭在林向南一旁停下,也和他一樣,倚靠在廢車上,視線落在了前方,「很久沒有來這裡了。」
「是啊。」林向南也有些感慨的說道,「以前上學的時候,我們最愛來這裡,因為地形和廢車,這裡是很好的訓練偵察和反偵察的地方。」
許昭偏頭看了眼林向南,隨即收回了視線。
「在你來之前,我突然想起……」林向南視線有些迷離,「我們真的好久沒有約在這裡了,久到……我竟然算不清具體的日子了。」
許昭聽著,卻沒有應答。
「阿昭,我還想問一次……」林向南看向許昭,目光灼灼,「對於那次,你心裡到底怨過我沒有?」
許昭沉默著,過了好一會兒,他嘴角一扯的說道:「這個時間你找我來,是為了子瑜吧?!」他偏頭看向林向南,「我答應你,你『不在』的時候,我會照顧她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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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向南一直看著許昭,視線漸深的時候緩緩開口,「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。」
「都是過去的事情了,不是嗎?」許昭輕笑了下,收回視線,「沒意義了,其實!」
「是過去的事情,可你心裡將那事兒過去了嗎?」林向南眯眸,聲音透著一絲質問下的複雜情緒。
有些東西,他彷彿不願意麵對,可因為猛然間的清明,他不得不去面對。
逃避問題,不是他的風格。
許昭沒有說話,只是看著前面堆積的車輛,沉默著。
「阿昭?!」林向南喊的沉重,身體也跟著站直。
許昭長長的嘆了口氣,聲音幽幽,「是,我沒有放下……」他彷彿也不想避諱這件事情了,「我以為我放的下,可是,我沒有辦法。」
他再次偏頭看向林向南,視線變得微微深沉的時候有些犀利,「林子,進特戰旅是我去軍校的夢想,可因為你的失誤,導致我負傷,不符合特種兵選拔的條件……那相當於,我的夢碎了,你明白嗎?」
林向南手,漸漸攥了起來。
眼底有懊惱,看著許昭的視線,也從剛剛的質問,變成了愧疚下的無法面對。
「不能去特種,下連也變得沒有意義?」許昭視線變得有些茫然下的迷離,「去機關,反而成了我唯一的選擇。」
「那不是你唯一選擇。」林向南咬牙,「你的傷當時是重,可是,下連也是可以。只需要……」
「只需要什麼?下連又幹什麼?」許昭偏頭看向林向南,直起身體,語氣充斥著不甘下的質問,「只需要個三五年,我還是可以恢復?還是下連去做後勤?」
「……」林向南嘴角翕動了下,想反駁,卻又無法反駁。
許昭當時的情況,確實下連只能做後勤一類的,而且,在恢復的三五年,天天看著軍營,心裡恐怕會很煎熬。
反而,去機關后,在外面恢復,沒有那麼難過。
「阿昭……」
「林子,」許昭打斷了林向南的話,「這麼多年了,再說過去的事情,已經沒有意義了。」
「那出賣兄弟,就有意義嗎?」林向南咬牙切齒,「我在等你的時候,我就在想最近發生的事情,想來想去……我發現,因為我對你的信任,很多事情我對你從不避諱。」
許昭沒有說話。
「我多希望,有些感情,還如初……」林向南嗤嘲的笑了下,「可原來,是我一廂情願。」
許昭微微蹙眉,「有些事情,因果循環……林子,路都是自己選得,我沒有逼你。」微微一頓,「我說了,今天,你不該約我!」
「所以,外圍已經有天羅地網在等我,是嗎?」林向南冷冷問道。
許昭沒有應答,可一切已然在不言中。
「他們答應給你什麼?」林向南的手越攥越緊,發出骨節錯位的聲音,「銀狐,是嗎?」
「知道,又何必問?」許昭臉色微微變得沉冷。
「呵!」林向南又是一聲嗤嘲,「你還真是好兄弟。」他微微一頓,臉色也沉了下去,「你很了解我,你認為……他們能抓到我嗎?就算抓到,又真的能致我於死地嗎?」
許昭突然笑了,很淡。
他微微垂頭推了推眼鏡,彷彿,這個成了他去機關后,很經常的一個動作。
「林子,你這次真的沒有退路了……」許昭抬起頭,鏡片後面的視線變得凌厲,「因為,我不會再給你機會!」
話落的時候,許昭已然拔槍,對上林向南。
林向南沒有動,看著黑洞洞的槍口,眼底的情緒複雜的變幻著。
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,他做夢也沒有想到,一向信任的能將自己女朋友所託照顧的兄弟,這會兒為了上位,用槍對著他。
視線,透著失望和失落緩緩移動,落在許昭的臉上。
因為適應了黑暗和距離近的緣故,彼此臉上的表情彼此都看的很真切。
「向南,不要怪我!」許昭咬牙,「今天,你逃不走。」
林向南鬢角輕動,一把抓住了許昭握槍的手,「我們說過……手裡的槍,絕對不會對著兄弟!」
「可你早已經不是我兄弟!」許昭的話變得冰冷。
林向南猩紅著眼睛,顯然,這句話對他的殺傷力,比黑洞洞的槍口還要傷人。
「你以為你能阻止我走嗎?」林向南冷冷說著的同時,握著許昭的手也加大了力量,「全兵尖子,我不是靠林家得來的。」
說著,他猛然手一翻,許昭只覺得手腕發麻,手裡的槍已然在剛剛晃神瞬間,落在了林向南手裡。
可是,許昭的反應極快。
到底是了解林向南,和曾經和他不差上下的人。
有腳步聲從周圍靠近,不多,卻也多。
許昭沒有多想,因為他很清楚,是那邊兒安排來抓捕林向南的人。
林向南說的對,這裡他很熟悉,加上自身能力,他們想要抓到他,機會很小……
可是,有他在,不是嗎?!
就在林向南感覺到許昭要做什麼的時候,許昭的手已然用了不容他瞬間反抗的力量,握著他拿槍的手,突然抵到了他心臟附近的地方……
「許昭!」林向南瞪大了眼睛。
許昭就在腳步聲清晰的時候,餘光瞥到了遠處一個猛然因為什麼原因停頓了下的人影,突然說道:「林向南,你不能一錯再錯了……是不是你也要殺了我,才能醒悟?!」
李浩等人靠近,當看到林向南和許昭對峙之勢的時候,下意識的喊道:「隊長?!」
「砰」的一聲槍聲在李浩發聲的時候傳來……
所有的一切,說來有時間的先後,卻都發生在幾乎同時。
許昭的「勸解」,李浩的話,許昭眼底透著陰毒的看著林向南,自己扣下扳機……
幾乎相似的場景。
不管是范溢雲還是許昭……
林向南其實已經有察覺了,可是,他沒有想到,許昭會真的一點兒情都不念,甚至,對他自己下了狠手!
許昭放開了林向南,胸口有著血跡暈染,他嘲諷的看了林向南一眼后垂眸,看向自己的胸口……彷彿不相信,林向南會真的對他開槍。
林向南為了逃走,開槍對自己最親密的兄弟……林向南,你已經徹底沒有退路了!